【顾长】十尾（22）
夜色低低地压在梧桐树枝头，来人匆忙的脚步声惊飞树梢停歇的寒鸦。
“子熹哥哥。”小狐狸仰头看着英俊潇洒的大将军，笑靥如花，眸光流转。
梧桐树的枝枝叶叶遮去了两人大半的身影，将军低下头不知说了句什么，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，小狐狸脸色大变，下一瞬就被重重推入冰凉水池中。
他在水中挣扎，月光照见了他眼中的绝望与痛苦。
长庚在梦中惊醒。
他拽着衣领坐起来，大口喘气。
这几天他总是会在亲人被杀和顾昀推他入池这两个梦境里来回跳跃。
“长庚？”
“没事了。都过去了。”
颜柒小心翼翼地握上他的手。
孕期的狐狸最忌疑思过重和心事重重。可在这种时候，要长庚改，他是无论如何也左右不了的。
第一次做恶梦时，长庚穿着里衣狼狈地敲开颜柒的房门。
空洞的眼眶着实吓了颜柒一跳，也证实了他这几日的猜想。
他没有问原因，只是小心再小心地将长庚搂进怀里，温柔安抚。
他知道那个拥抱是他偷来的。现在与他同眠也是偷来的。
他实在是贪恋，又或是别的什么。心里竟滋生出些不好的念头。
只望他夜夜噩梦，自己便也好长久地侧卧在他身旁。
颜柒知道他看不见后就不准他使妖力再施‘灵眸’的法。
他在长庚耳边诱惑道:“我来做你的眼睛。”
苦等数百年，他终于可以触碰到心心念念的太阳。
碰一点就贪一点。
食一点便占一点。
理智告诉他不可以，可他心里就是疯狂地钻出尖锐的荆棘，跃跃欲试地要冲向那个人。
即使现在两人合衣而眠。
颜柒环过他的肩颈手臂，带他慢慢躺下，柔缓地替他按了按脑后头皮放松，用一种半搂进怀的姿势哄他入睡。
万物，无声！
这一日，颜柒说要去人间采买些甜食，毕竟长庚自怀孕以来，从前喜爱的酸口辣味一概不想沾，一味喜甜。
眼看甜食吃得差不多了，颜柒就有了去人间的念头。
但他勒令长庚在家。
一来他看不见，二来他怀着孕。
无论哪样都是不可以轻易走动的。
谁知，人算不如天算啊！
颜柒才出结界，就看见了顾昀。
“你说你喜欢他，呵～”
颜柒丝毫不掩饰自己笑里的嘲讽。
“你知道他夏天喜欢喝什么，冬天喜欢吃什么吗？”
“你知道他好甜口还是好吃酸？”
“喜欢玩什么，又讨厌什么？”
“这些你通通都不知道，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！”
他眼底阴云密布，目光沉沉。
“自我与他认识的那一世开始，我就倾心于他。后来随他的魂魄到了鬼界才知道他不是一般人，那一刻我欣喜万分。从此我便护他一世又一世。”
颜柒深呼吸了一下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，面色变得有些苍白。
“我看着他从襁褓里的婴儿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。我看着他一点一滴的成长。我看着他大婚。我在新房外听着他在别的人身下泄出喘息。我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，那不是真的他，那只是他的转世分身。”
说到这里，颜柒像是不忍回忆般，闭上了眼。
再睁开时，曾经眼里的悲伤一扫而空，取而代之地是独属于魔界帝尊的狠厉。
“我连他的转世都不想让旁人沾染半分，现如今的他就更不允许别人亵渎！”
说着，就召出弯月刃，发狠地甩向顾昀要害所在。
顾昀后仰躲过高速旋转而来的弯刃，再次起身时，稳稳架住另一把弯刃。
顾昀对颜柒一笑，双臂同时一震，一股强大的灵力就如同巨大风浪般震荡开来，颜柒以后撤来泄力。
另一把弯刃回到手中，两柄合并于身后，组成一个圆环。
顾昀甩出割风刃，握在手里，严然一副奉陪到底的模样。
不过，他倒发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:对面人似乎不打算施展妖力。
行吧！他也不用，免得他胜之不武。
两人俱是迎上去。
兵刃相接，发出铿锵的金属爆鸣声。
颜柒找准时机，狠冲一拳。顾昀望准一挡，手腕一翻，想扭脱他手臂。颜柒顺力一转，脚下已是一个扫堂腿狠出。顾昀小腿用力，腾空而起，猛扯颜柒，要砸在地上。
颜柒落地翻滚、泄力。就又冲了上去。
都是血性刚猛的男儿，都不服输。
针尖对麦芒，绝对不会对对方有任何的让步。
你来我往间，就过了十几招。
………
顾昀的脚止住他的腿；
颜柒的手臂架住他的。
两人一时谁也动不了。
忽然颜柒眼瞳一黑，眼边有鳞浮现，双腿瞬间变成蛟尾。
顾昀一时不察，脚下滑出，身形松动，颜柒找准时机，缠住那人的双腿，猛地将人甩出，顺便用尾巴尖扇了他一巴掌。
颜柒看着尘土飞扬中的顾昀，暗爽！
顾昀用舌尖抵了抵被打的一边脸，凶狠地盯着颜柒。
他娘的，忘了，这丫是只黑蛟！
视觉被剥夺后，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加灵敏。长庚听见远处碎石飞溅的声响，莫名心慌，开了‘灵眸’就走。
……
顾昀握紧割风刃，腾空而起，自上而下与两柄月刃磕碰在一起。双方因后作力迅速后退，手臂俱是发麻颤抖的。
……
长庚到的时候，碰撞后的两人再次分别分开，互相凝视着对方，胸口剧烈起伏，嘴角都挂着细细的血丝。
衬手的兵器已经没了踪影，完完全全的肉搏，碰撞出最原始的野性美。
顾昀一个凌空劈腿斩下来的时候，颜柒蛟尾受阻，不能闪躲，欲抬起手臂阻挡，眼前忽然一黑。
长庚不顾一切挡在了他身前！
顾昀这一脚本就踢得迅疾又狠厉，看见小狐狸护着别人，更是气极，也不变踢腿的方向，甚至还又多加了几分力气，直直朝他去，而长庚只顾着去拦他，被实实在在地踢到了腹部。
长庚原本强悍的妖力，现在七成养胎，三成撑‘灵眸’术法，现在的身子与凡人无异啊。
狐狸当即呛咳出鲜红的血来，颜柒看清后，一时害怕地忘了呼吸。
视野里的颜色尽失，只剩单调的灰。
却有那刺眼的红。
只有那刺眼的红。
他伸手接住落下的长庚。
长庚雪白的衣袍下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血染红。
长庚清晰地感受到身下传来钝痛，一下就慌神了，他抓上颜柒的手臂，“我，我的孩子，救救…救他！”
颜柒自掌心运起妖力，轻轻盖在他肚子上。
顾昀这一脚踢得确实是狠。
可胎儿汲取长庚七成妖力不是闹着玩的。
孩子还在，只是有小产的迹象。以后需更加小心将养。
“孩子还在！”
长庚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。
还好，还好。
还在！
长庚抚上小腹。
那个可爱的小生命还在。
那个他好好生活的理由还在。
他还可以亲手为他做衣裳。
他还可以和他聊天。
他轻轻拍了拍肚子，不顾脸上的血污，抬起脸来，朝颜柒露了个劫后余生的笑容。
这番景象落进顾昀眼里，怎么看怎么怒火攻心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！
就在顾昀打算上前时，一阵诡异的笛声恰时响起。
渐渐地，顾昀桃花眼里的瞳仁变得呆滞，无神。
评论(7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