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顾长】十尾（23）
寻着那诡异的笛声去，源头竟是来自空中。
还未等人皱眉疑问，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暗沉下去，树尖之上的地方忽然显出一个巨大的红色物体。
等它显现的再清楚些时，赫然是一条红黑条纹相间的巨蟒！
他正吐着危险的蛇信盯着那个呆滞的人。
硕大的蛇头上盘腿坐着个正在吹笛的人。
一把红白渐变的横笛在黑衣布料里尤为显眼。
笛音骤停，乐器忽被收起，一阵狂风袭来，掀了黑衣人松垮的衣帽。
长庚浅茶色的瞳孔微微一缩。
颜柒眼中又多了几分警惕。
那是他最后的亲人，也是亲手剜了他眼睛的人——加莱荧惑！
“长庚，好久不见。”
怀里人喃喃自语，“舅舅……”
加莱荧惑似欲再说什么？可那蛇头就微微摆了摆，血盆大口里发出嘶嘶的声音，像是在催促什么。
随后，加莱荧惑一改叙旧的语气，变得冷血无情起来。
“上次见面拿了你的眼睛，这次见面来取你的命！”
在长庚还未反应过来时，颜柒已经将他紧紧护在怀里。
他机械的抬眼，去看颜柒，只见一条清晰有力的下颚线。
仅存于世的亲人剜了他的眼睛不说，现在还来要他的命。
他遇到的这一切，为什么这么荒唐！
但
颜柒却一直在他身边。
笛声再次响起，顾昀也缓缓动了起来，再次召出骨血中的割风刃握在手里，白色烈光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冲击。
长庚隐隐觉出那只笛子在操控顾昀。
颜柒唤出月刃，已朝加莱荧惑砍去，同时左手向后一挥，打了个结界，护住长庚。
弯刃再次撞上棍子。
与上次不同，此次除了兵器相碰，还有两人法力上的较量。
长庚心头一惊！
颜柒释放妖力后，定会被魔族察觉。到时……
“颜柒！”
他后撤至结界前，头也不回地说，“我知道。”
魔界
休憩的人猛然睁开眼睛，下一秒就不见了踪影。
颜青赶到的时候，眼前的情景狠狠刺激了他的双眼。
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后留下的混乱场景！
他曾经雍容雅致的哥哥，现在满身血污，长发散落，堪称狼狈地坐在那里。
明明隔这么远都可以看见微微颤动的双手，却稳稳当当地抱着一个素衣少年。
被血侵染看不出底色的衣服下摆伸出一条伤痕累累的蛟尾。
几处可怖的伤痕里可以看见骨头，好几块大片地方的鳞片，被生生刮下，渗出血珠。
颜柒将下巴搁在怀里人的肩膀上，依靠着他才不至于倒下，长庚的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，他心急如焚，他想转过身看看他伤的如何可颜柒用他的手包着长庚的，从背后抱住他，他一动，颜柒的呼吸就重几分，他不敢动，可他不知道身后人伤成什么样子。
他哽咽着开口，带着央求。
“颜柒，你让我看看，你让我看看，好不好？
枕在他肩膀上的头微微摇了摇，随后他带着长庚的左手缓缓抬起至唇边，近乎虔诚，又近乎小心翼翼地，在长庚手背上落下一吻。
长庚能感觉出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，他需要缓好几口气。
颜柒悄悄地自两人双手交握处缓缓传送点妖力过去。
长庚想起夕阳下那个让人很踏实的怀抱。
抬起头，天上就是光；
回头看，身后就是他！
“别回头。”
突如其来的一句，砸得长庚瞬间僵在他的怀抱里。血泪已经先一步从死鱼般的眼珠里留下了。
“答应我，别回头。”
“答应我。”身后人忽然固执起来，费力的一遍遍重复。
长庚重重点头，几乎是带着厚重鼻音吼出来的。
“我答应，我答应！”
他似是笑了，却不知又扯到了哪里，急喘口气后，又放缓语调，在他耳边说。
“别回头，我不在了。”
忽然，长庚感觉周身一冷，他双手杵向前方，才勉强稳住自己，他半张着嘴，大口呼吸。
身后星星点点的微光，有些散在风里，但更多的是聚往长庚的左手腕，最后化为一个骨镯。
颜青发疯似的冲过去，完全没了作为魔界尊者的稳重，将他从地上粗暴的揪着衣领拽起来。
“李旻！”
“李旻！”
“我哥呢，我哥呢？”他朝他吼。
长庚没反应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。
颜青恶狠狠的掐上他脆弱的脖颈，举到空中。
额头上青筋暴起，双目猩红。
“你明知道我哥不可以爆发妖力，你为什么不阻止他！”
“你明知道我哥当年为了寻你，扒了自己的护心鳞，取心头血，自此妖力渐弱，你为什么不保护他！”
“你明知道不可能喜欢他，又为什么要赖在他身边？”
“你明明这么没心没肺，连他的喜欢都感觉不出来，却爱上另一个人。”
尽管长庚呼吸受阻，但他克制着本能，不去掰颜青掐着自己脖子的手，全程努力保持平静，只有最后一句的时候，他死鱼般的眼珠才动了一下。
似乎他平静的脸色又刺激到了颜青，他猛地要把长庚往地上砸，却忽然自长庚左手腕上爆发出灼眼的红光，护住长庚，又震开他。
颜青这时才注意到那个骨镯。
他怒吼道，“值得吗？”
“值得吗？”
长庚安抚着手腕上的镯子，木讷地站在那里，没脸去看颜青。
“你当年为了取心头血，拔龙鳞时，一片都疼丢了半条命，却生生受了三次。命都没有了，还嘱咐我。寻的就是这样一个贼心烂肺的人吗？！”
“你看看他现在，有为你身死掉过一滴眼泪吗？！”
“哥，哥！”
他悲恸地大喊，仰面捂住自己的双眼，泪水从指缝里流出。
颜青头皮发麻，忽然低头狠厉的眼神盯着那人，快步走过去抬起手。
“啪”
一个几乎用尽颜青身上所有力气的巴掌实实扇在长庚脸上。
牙齿磕到软肉，嘴角瞬间挂上鲜血，长庚被打的整个头都偏过去。
“你这种冷酷无情的人不配得到他的爱。”
“不配！”
颜青是怎么离开的，什么时候离开的，他都不知道。
他紧紧握住手腕上的骨镯，一步一步，失魂落魄地挪回结界里。
难过吗？
伤心吗？
长庚问自己。
好像更多的是……
平淡。
他大抵真是个冷血的人吧。
颜柒陪伴了他这么久，他早该发现他的心意的，可却傻傻地等到别人来点破才幡然醒悟。
如今面对他为了保护自己而身死，竟也是平淡的。
颜青说的对，自己真的不配。
穿过草坪，来到竹屋前。
环视一周，长庚感觉心里空落落的。
颜柒坐过的屋檐……
打理过花草……
用过的茶杯……
喜欢的糕点………
微风吹过，紫藤萝随风摆动。
长庚瞬间崩溃。
他跌坐在地，哭着嘶吼。
“颜柒！！！！！！”
声音凄厉至极，悲凉至极，惊得鸟兽四散奔逃。
他不配！
不配！
长庚徒然开始发疯似地大笑，身子犹如寒风中的落叶抖得厉害，带着止不住的血泪。
日落西山，血染天际，泪侵满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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